1
我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赶回家推开门，就看见我爸陈海湾翘着二郎腿，嘴里叼着烟。
我立刻意识到自己被骗了。
我叹了口气说道：「爸，我妈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上班了。」
「啪」一声，他手里的玻璃杯砸向我，滚烫的开水烫的我尖叫。
可他浑然不觉，冷声冷气：「你拿一百万出来过完年给你弟弟娶媳妇。」
我顾不上自己的伤口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：「爸，我没有那么多钱。」
「没钱？没钱就去筹，反正必须给我拿回来一百万。」
我妈听见门里的动静推门进来，看见我一愣，走过来拉住我的胳膊：「昭昭，你怎么回来了？」
「妈，爸爸说你快病故了，让我回来……你的电话又打不通……」
我抽噎着再说不出话，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。
我妈拍着我的后背安慰个不停，转过身呵斥他：「陈海湾，你疯了是不？丫头哪来的那么多钱？」
我妈二话不说带着我进了厨房。
从小到大，都是我妈护着我。
小时候我爸嫌弃我是个女孩硬是要叫「招娣」，后来在我妈以死相逼下才将我的名字改成「昭昭。」
等我长大后，面对我爸极致的重男轻女，也是我妈小心维护呵护我长大。如果没有我妈，或许我早就不会回这个家了吧。
2
「昭昭，待会我们一起去看看天赐好不好？」
天赐比我小五岁，是我爸妈求神拜佛好久才求来的儿子，身上承载着全家的希望。
我犹豫半天还是答应了。
从小到大，陈天赐仗着自己是男孩就到处作威作福，小到将死老鼠偷偷地藏在我的被窝里；大到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大骂我是赔钱货。
天赐住在市内的房子里，是爸妈这些年省吃俭用省出来为他娶媳妇置办的家产。
一走进就听见房间里接二连三的「嗯……啊」声，余光瞥见爸爸的脸色明显一喜。
嘴里不断嘟囔着：「我们老陈家要有后了。」
我还没来得及拉住他们，我爸妈已经推开了房门，却不想里面是两男人正在忘情地颠鸾倒凤。
「啊!」
我妈尖叫一声差点晕过去，我爸脸色赤红的要上前打人。
我连忙拉住我爸，笑道：「爸你不是一直想要儿子，这下好了，一次两个。」
我爸白眼一翻，竟然当场晕了过去。
3
我叫了救护车将我爸送去了医院。
直到我爸醒来也没见天赐过来。
我爸醒过来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，随后皱着眉头将所有怒气全部发泄在我妈身上：「都怪你非要去掉娣，把好好的男人整得不像个男人。」
又将目光看向我：「收假了去把名字改成招娣。」
我妈只是坐在椅子上捂着脸低声哭泣，似乎默认是她的错了。
我的心里酸涩疼痛，妈妈是被旧时代规训的完美女性，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。
就连当初为我改名，都要靠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。
我蹲在她旁边，想要告诉她这一切不是她的错，我们需要跟这个不公平的男权社会抗争到底。
但我还没来得及劝她，就被妈妈反过来握住双手祈求：「昭昭，这次听你爸爸的好不好？」
「老陈家不能没有人传宗接代啊。」
「只有你将名字改回来，天赐才能重新喜欢女孩子啊。」
「妈妈从小到大都没求过你，这次求求你好不好？」
我的心越来越凉，有些不可思议地听着她的祈求。
她看我不为所动，下一秒竟然直接跪在我面前求我；「昭昭，妈给你磕头好不好？」
「求求你了，求求你了……」
病房门忽然被一脚踹开，陈天赐衣衫不整，脸上满是不耐烦：「陈昭昭，陈海湾，你们全家是不是有病啊？」
全家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陈天赐身上。
陈天赐也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，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，嘴里叼着烟命令：「陈海湾，给我一百万，我要去做手术嫁给天佑哥哥。」
我妈先反应过来，哭着爬到陈天赐脚下，抱着他的腿求他：「天赐，妈妈给你钱，求求你娶个媳妇好不好？」
我愣在原地，只觉得眼前的妈妈在此刻变得陌生。
她向来对我和弟弟一视同仁的。可原来她心里也是想要一个男孩为陈家传宗接代的吗？
「对对对，爸爸给你看中了邻居家的那个姑娘，二十岁出头，水灵灵的，一看就能生个大胖儿子。」
「啧。」陈天赐不耐烦地一脚踹开我妈：「我这辈子就要嫁给天佑哥哥。」
4
在三人不间断的争执下，我悄悄地离开了病房。
打车回到家里用被子蒙住脑袋想要好好睡一觉。
我很累，累到只想逃避这个充满了背叛和欺骗的世界。
不知何时，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走到我床前。
微不可察的一声叹气声落在我耳边。是妈妈。
「妈妈知道你还没睡，跟妈妈聊聊天好不好？」
她想掀开我的被子，却被我更加用力地按住。
僵持许久，她终于妥协般的坐在我床头。
「昭昭，当女孩儿很苦吧，妈妈对不起你。」被子上面传来一阵低声地抽噎声：「昭昭，如果有下辈子，投胎成一个男孩吧。」
我在被子里面哭得泣不成声。
做女孩有多苦呢？妈妈同样经历过那些苦。
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，只是因为不是男孩就全错了。
我掀开被子大喊一声「妈妈」哭着抱住她，在她怀里痛哭个不停，似乎要将我这些年的委屈一一哭尽。
太苦了。小时候刚生下来时遭受的白眼和冷落。
婴儿时被送去别人家的寄人篱下。
哪怕是现在有能力了，依然不得不成为弟弟的垫脚石。
妈妈伸手擦去我眼角的泪，温柔地笑着：「不哭了，妈妈去为你煮点粥喝，一天没吃饭了吧。」
她的眼里全是爱意，我的心里像是划过一丝暖流。
即使命运待我如此不公，依然有人在悄悄爱我。
我坐在床上缓缓笑开，旁边桌子上的手机却「叮叮咚咚」响个不停。
我抬眼望过去，是妈妈的手机在响。
我等了好久，振动声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痕迹，我好奇地点开手机，刚想要喊妈妈进来。
下一秒却看到屏幕上弹出「相亲相爱」的群聊消息。
我心跳加速了一瞬，飞快地往上滑。
陈天赐：「@王贵兰，你跟她商量好了没啊？」
「拿不出一百万，五十万总能拿到吧。」
「明天要是还拿不到钱，我就跟天佑哥哥私奔了。」
陈海湾：「天赐你先别急，陈昭昭向来最听你妈妈的话了。拿到钱爸爸就为你办婚礼怎么样？」
5
我的心一瞬间如坠冰窖，脸色也变得惨白。
刚才感受到的那点温情，像是火辣辣的一巴掌甩在我脸上，甩的我五脏六腑都生疼。
冷静下来我飞快地留好证据，将手机放回原位。
此刻我并不想直接和我妈对峙，穿好衣服就打车去了医院。
病房里父子两人听起来相谈甚欢。
「爸给你相中的这姑娘，你肯定会喜欢。」
「再说吧，不知道妈能不能拿到钱。」
「砰」的一声，我用脚踹开门，两人同时面面相觑地看着我。
我咬着牙走进拿起桌上的水杯，转了个弯忽然砸在陈海湾头上，笑眯眯地和他谈判：「陈海湾，要钱可以，但你必须得去改名。」
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淌在被子上，他的声音有些发抖：「改成、成什么？」
我盯着他的眼睛，一字一顿道：「陈招直。」